金沟，魂兮归来！

　　青山依旧，忠骨长眠。

　　金沟，这个济南市平阴县孔村镇的一个小村庄，是聊城陈道传老人一生的牵挂。这里见证了他们与敌人的浴血奋战，埋葬着他的战友。

　　今年夏天，92岁高龄的陈道传老人原本计划带领子孙们一同前往金沟，缅怀先烈，却不料心愿未竟，溘然长逝。5月22日，这位抗战老兵走完了人生最后的一程，难回金沟却成为永远的遗憾。

　　机智锄奸坚定信念

　　“2011年，父亲带我们去过一次金沟，从那时候起，我们才开始系统地去了解这段历史。他以前最常提起的是做侦查员时候的事情，听他讲就和看电影一样。”6月8日，陈道传的女儿陈芳告诉记者。

　　1937年，抗日战争全面爆发，陈道传年仅13岁，却已深受进步思想影响。陈道传老家在东阿县牛角店镇大楚村，当时，东阿县抗日动员委员会李主任、武装部黄部长都住在这里，宣传发动群众，并组织成立了儿童团，陈道传被任命为团长。儿童团经常上街宣传抗日，站岗放哨，刺探敌情。就像电影里的小兵张嘎一样，陈道传也经常撅着粪筐子，擓着草篮子，化妆成送饭、送粮的，混到敌人炮楼里摸敌情，为组织搜集情报。

　　当时，县情报站住在陈道福家。1938年入冬的一天，陈道传在村头一边帮母亲碾玉米，一边望风，几十个鬼子和二鬼子突然扑进村。母亲沉着冷静，赶紧喊他：“小儿，快再拿点棒子去。”陈道传便赶紧往家跑，从后院翻墙到陈道福家，通知正在开会的县情报站的同志。看到他们安全撤离，陈道传用袖子擦掉顺着脖子流下来的汗，装成没事一样翻墙回家去拿棒子。

　　1942年，陈道传正式入伍，跟着县大队转战鲁西南，在战斗中变得坚定顽强。当年秋天，陈道传参与了一次重要的锄奸行动。当时，平阴县长熊宪龙被敌寇杀害后扔进地窨子，同志们都悲愤不已，发誓要为他报仇。陈道传跟随营长执行调查及锄奸任务，经过秘密调查，证实凶手是钱官庄的汉奸钱学礼弟兄三人。锁定目标之后，锄奸队伍翻过几个山头，在钱官庄附近潜伏下来，天快黑时抓住了亲手杀害熊宪龙的钱学义，但钱学礼却溜掉了。押回来的途中，钱学义妄图逃跑，被战士们用石头砸死。当时陈道传流着泪攥紧拳头默默地说：“熊县长，我们为你报仇了。”

　　血战沙场悲壮难名

　　1943年，陈道传老人经历了毕生难忘的金沟战役。

　　当年，侵华日军对根据地进行疯狂扫荡，我军毫不示弱，针锋相对，组织“反扫荡”。地方武装紧密配合，主动出击，牵制敌人。10月份，一分区专员张耀南、四分区专员谢新鹏、分区司令员刘志远等首长部署了一场“反扫荡”战役。金沟是这场战役中的主要战场之一。

　　“就在这个山头上，我们和日本鬼子从早上7点打到晚上9点。”在2011年陈道传前往金沟去的录像上面，他拿起拐杖，指着山头，给儿孙们讲述着当时的情形。

　　为了吸引敌人兵力，部队集结完毕，浩浩荡荡，一路喊口号、唱军歌。沿途袭扰孝直、孔村的日军据点，截断所有电话线。

　　金沟村沿山坡而建，村北陡然出现连绵几个山头，地势险要，易守难攻。陈道传所在营按照部署，要于当晚将兵力分布到到金沟村北四个山头，只等鬼子上钩。凌晨2点，战士们开始行动，行军时怕踢到石头发出声音，全部赤脚攀爬。第二天，又利用日本探子，透出风去，说是此处驻扎有大部队，果然，敌人调动东阿、平阴及黄河西牛角店、旦镇等据点日伪军，包围了金沟。

　　当时，四个山头共两个连十个班，一百多人，每人除少量子弹外，只有四颗手榴弹。日军一千多人，有机关枪、迫击炮等优良的武器装备，敌我力量悬殊。敌军向四个山头进行狂轰滥炸，气焰十分嚣张。为了保存实力，我军采取你打我不动，你停我就打的策略。敌人后来开始疯狂反扑，当时营长说不能硬拼，快速组织一、二两个加强班24人，从正面用步枪联射，敌人误以为是机关枪，由于不清楚我方兵力状况，不敢轻举妄动了。这个时候，一、二班又前去东北山头增援，不幸被敌人包围，伤亡惨重。

　　就这样，对峙到晚上9点左右，我军即将弹尽粮绝，战士们都准备决一死战，忽然发现鬼子撤退而去。原来，四连5个班飞速从北面转移，去攻打南夏沟据点，吸引敌人增援去了。

　　刮骨疗伤鱼水情深

　　在金沟战役中，陈道传被炸伤了左臂，险被截肢。

　　战斗中，敌人一次次进攻，又一次次被打下去，陈道传又兴奋又激动。大约上午9点左右，鬼子的一颗炮弹落在掩体前，陈道传被炸伤了左臂，血如泉涌。经卫生员简单包扎，止住血，躺在山头石头掩体后面。他几次昏迷，又被炮声震醒，他不甘心就此倒下，但想拿枪发现左胳膊动弹不了，就用右手放枪、投手榴弹，坚持战斗。

　　直到晚上9点左右，14个多小时的战斗结束，陈道传才被战友背下山，安置在金沟村东头一老百姓家住下。喂了点儿稀粥，老乡卸下门板当担架，战士们抬着我，连夜转移。几经辗转，陈道传被安置在黄楼西北南魏庄，这里离敌人较远，群众基础很好。

　　没有基本的医疗条件，房东大娘便用盐水给陈道传清洗伤口，用开水煮烫好刀子剪子，开始给他抠弹片。在剧痛中，陈道传昏死过去、醒过来，再昏过去、又醒过来……自始至终，他较紧牙没喊一声痛。只觉着过了很长时间,他听见大娘说：“就这样吧，再剜胳膊就没了。”在大娘的精心护理下，伤情逐渐稳定。对这位挽救了他性命的大娘，陈道传一辈子心存感激。

　　后来，陈道传辗转到后方医院，经检查，他左臂神经系统被完全破坏，肘关节到五指已无任何功能，只剩下几根断裂的骨头内还卡着弹片。当时医生劝他截掉右臂，却因他父亲反对，一直没有实施手术，直到他去世。

　　在陈道传口述，大女儿陈德兰整理的一份材料中，对于这个曾经战斗过的地方，记者看到了陈道传老人的无限感慨：“走在当年赤脚跑过的山路上，抚一下留有弹片隐隐作痛的残臂，枪炮声顿时在耳边响起，望着山头上的松柏树，我仿佛又听到喊杀声。向你们致敬，我的战友，共和国永远怀念你们。”

（记者 蒲二利）